王小凡

在自己的爱好里烂的理直气壮

【乾泽】阋墙之争 番外

本来是想写一篇重生文,但是重生文太多,我又想不到一个好的故事大纲,于是索性写成兄弟俩的前生。


庆历四十二年,二皇子李承泽拥兵造反,被范闲率领的检察院黑骑制于正殿之下,压回皇子府关押,三日后,庆帝下旨赐自尽。

白绫、匕首、毒酒是范闲亲手端过去的,他和这个狐狸般滑不溜丢的二皇子斗了数年,把酒言欢过,也勾心斗角过。那人还是那副姿态,蹲在凉亭的石凳上托腮看着范闲一步步走来,远远地还挥手打了个招呼,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装着自尽三件套的托盘被范闲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范闲费尽心思扳倒了这个让他头疼的人,语气轻松:“二殿下自己选一个吧。”

李承泽俯身到石桌上,细长的手指一一划过,嘴上满不在乎地念叨着:“白绫价贵就算了,匕首,这匕首怎么这么丑!”

他在盈满的玉盏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这毒是小范诗仙制的么?”

“唉!”范闲在对面坐下,一摊手吐槽到:“你别整的跟对我情根深种,如果是我亲手制的毒你就肯慷慨赴死一样,这就是宫中赐死专用鹤顶红。”

“鹤顶红。”李承泽歪头笑了笑,“那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死透了。”

“差不多吧。”

“我与小范诗仙虽有不解之仇,但好歹我帮你除了李云睿那个女人,那可是我的左膀右臂。”

“扯淡,你是因为发现了李云睿跟你玩反间计所以你才要搞死她。”

“也对,不过至少我让你送她上路了。”李承泽挑了挑眉,叹息道:“好歹也算是帮了你,所以今天你也帮我个忙吧。”

李承泽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指尖点了点酒盏,轻声说:“小范诗仙有没有什么毒,可以多留我一会儿?”

“卧槽。”范闲头疼得扶住额头,“留你?等着你翻盘来干掉我?”

“噗嗤。”李承泽骤然乐出了声,前仰后合地几乎蹲不住,“我为什么要翻盘,这二十多年来斗得还不够累么?”

笑声渐渐低了下去,李承泽收敛神色,又是那个眉目如画,骄矜贵重的皇子,他扭头看向亭外皇宫的方向,轻声说:“小范大人误会了,我要的不多,只是一个时辰,我想见见我母妃。”

李承泽有一双格外漂亮的眼睛,眼尾微调,在他微微走神发呆的时候,眼中就仿佛盈着无限情深。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范闲先低头认输,他自腰间摸出个小瓷瓶,放在桌上:“你还有三个时辰。”

李承泽伸手去拿,却碰到了范闲依旧按在瓷瓶上的手,李承泽疑惑地看上去,只见范闲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句挤出来:“这是审人用的药,服下之后你就会感到不适,然后疼痛会一点点加深,直到三个时辰后,你才能……”

“小范大人正人君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折磨我的。”李承泽勾起嘴角笑了笑,轻松的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吃一颗糖,他毫不犹豫地吞下药丸,小狐狸般狡黠得看着范闲,“那接下来就劳烦小范大人想办法送我进宫吧!”

……又被算计了。

 

李承泽从淑贵妃宫中出来的时候,神色无异,眼圈都没有红一下,时间刚过了一个时辰,疼痛便开始明显起来。时值傍晚,范闲不知去了哪里,李承泽在原地迟疑了许久,下定决心般转身往东宫方向走去。

今日庆帝下午召了太子和范闲一起用晚膳,太子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守在宫门口的小太监哆嗦着腿肚子走过来禀报:“殿下,二殿下来找您,正在屋里候着。”

“二哥来了?”李承乾愣了下,他知道今日是李承泽赐死的日子,也知道那人下午去了淑贵妃宫里,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人又来了自己这儿。

李承乾今天心情很是不好,但听到人来了,竟然郁结稍解,他吩咐道:“给二哥送的汉阳云雾还有么?”

 

当年李承泽被自己弟弟推入冬日结了薄冰的池塘,虽然没落下什么病根,但确实越发畏寒,年年三病两痛的,有一次早朝结束,李承泽胃疼得满头大汗蹲在大殿侧面的台阶上,避开众人等自己的胃平复,就被回宫的太子看到了,于是被拉到东宫问诊。

太医说二皇子身子虚透了,体寒淤堵,偏偏夏日里又爱吃冰,这样胃自然是受不的,若再不好好调理,以后身上的关节都是要疼的。

李承泽没当回事儿,倒是李承乾,当年就派出了一批精干的手下出去寻医、寻食材、寻那个猫舌头能入口的药,那次他们带回来的就有这个汉阳云雾,据说茶性极暖,能调理身体,又不难喝。太医给开的药骄矜的二皇子一口都不肯喝,倒是这个茶喝得美滋滋的,于是人人都知道,年年四月里东宫必然有人远赴南境,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第一批汉阳云雾,没成想都是落入了某个骄奢淫逸的二皇子肚子里。

 

小太监微微低头,回道:“还有一点,不过没有给二殿下的好,第一批芽尖炒出来的,年初您就都送到二殿下那里了。”

“那就这个吧,给二哥上个茶。”李承乾一边走进去,一边脱掉了宫装繁复刺绣的外衣递给下人,坐在了他二哥对面,“二哥还记得来看看我。”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就是一个非常娇气、非常不讲理的抱怨了,连太子妃都没这么问过。

李承乾沉默了一下,亲手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茶,放在两人面前的小几上,无声地服了个软。

李承泽沉默一会儿,从袖口里掏出来把匕首,也放在了小几上。跟着进来伺候的宫女毛都要炸起来了,一声“保护太子”卡在了嗓子尖,被李承乾近身伺候的小太监按回了肚子里,顺便将殿里的人都撵了出去。

李承乾于小几另一侧拿起匕首看了看,说道:“削铁如泥,范闲没有故意为难你。”

“我服的毒。”李承泽微微咳了两声,端起茶喝了一口,“我跟范闲说想见见母妃,于是他多给我了点时间。”

李承泽抬头看向李承乾,似乎是有些困惑,又似乎看得很费力,他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弟弟,缓慢道:“见完了母妃,我本想自我了解,却又总觉得不甘心,想来见见你。”

说完他眨了下眼睛,小声地嘟囔了句什么,李承乾没有听清,然后他看到自己二哥微微往前蹭了蹭,身子也前倾凑过来一点,似乎是很努力地试图看清楚自己。虽然天色有些晚,但是殿内窗户上糊的是明纸,殿内灯盏也早就亮了起来,读书都绰绰有余,不该看不清一个人。

他正要问,之间李承泽眯起眼睛,一滴血珠就顺着眼角滑落,滴答落在了小几上。那滴血仿佛一把尖刀狠狠插到李承乾心口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慌忙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捧着他二哥的脸,将眼角残存的血迹擦掉,声音颤抖:“这是怎么了?”

“我看不清你。”李承泽有点委屈。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李承泽有点生气。

“我的错,我的错。”李承乾又擦掉了一滴血珠,高声喊道:“宣太医!去宣太医!”

李承泽的目光追着李承乾的脸,微微抬起头,房间内烛光将一切照得昏黄,但还是可以看清李承泽脸上濒死的灰白,他有点脱力,稍稍靠在李承乾的臂弯里,费力地问出了一句:“当年你为什么要推我入水呢?”

他们也曾青梅竹马,也曾无话不谈,也曾在这个诺大的皇宫打打闹闹,相伴读书习武,就算是庆帝抬举李承泽,就算是皇后背后挑唆,李承泽还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最要好的弟弟一夕之间突然想要自己的命。

李承乾哑然,他们斗了十余年,致力于给对方添堵,无数次想要了彼此的命,他万万没想到,李承泽至死最纠结的居然是那一次很快就被救起,完全没有伤及性命的落水。但是他又该怎么和二哥解释一个少年一时的鬼迷心窍,一时被引诱出的罪恶念头,该怎么告诉他自己后悔至今。

“都是我的错,哥哥你别生我的气。”李承乾慌忙地擦着那人脸上的血污,眼睛、鼻子,他撑着李承泽的右臂,雪白的袖子漫开一圈血迹,那是李承泽耳腔里流出的血。

来不及,不管怎么擦,血却越来越多地流出来,从血珠,流成脸颊上的一条条血污,李承乾悲怆欲死,隔着小小的茶几将人死死搂在怀里,几乎哭出来:“哥哥……太医呢,怎么这么慢!”

李承泽觉得自己真的要痛死了,好像千刀万剐利剑穿心,好像一根粗木棍棒把他的五脏六腑搅成一团泥,他费力地抬手抓住李承乾的前襟,一字一句小声道道:“若是还是来生,你对我……你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

他口中流出大口大口浓稠的血液,尽数黏在了弟弟昂贵的白衣上。

京中最丰神俊朗、文采斐然的二皇子,七窍流血,未得好死。

 

庆历四十二年秋,二皇子被赐自尽于府衙,没有人知道最后尸首是从东宫被运出来的,李承泽入葬后,太子高烧三日不醒,还是从小照顾他的太医狠心扎了一串银针下去,才呕出了一口乌黑乌黑的血,退了烧、保了命。

后来李承乾登基,第一道圣旨就是将李承泽的尸骨从孤坟野地迁回了为新帝建造的陵墓。

来生我们还做兄弟,我一定,一定对你很好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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